品读｜母亲表达爱的语言，是食物|汤和|葬礼|我爱她|巧克力-欧洲杯足彩官网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12期内容

吃过那么多年肉卷晚餐和鸡肉米饭，听过那么多次“再来一份”，但直到母亲去世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母亲表达爱的语言，是食物。

而我早该知道的——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啊！记忆中，不管是剥核桃为假日美食准备馅料，还是一家人聚餐时堆满那张漂亮的灰色餐桌的食物，或者饭后的拼图游戏……哪一个都跟厨房和餐桌有关。

母亲的菜谱大都没有写在纸上，但每次做肉卷，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用了乐之饼干和番茄酱，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我们会把鸡肉铺在米饭上，再洒点洋葱汤，然后用锡纸密封放到烤盘里烘烤，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我们还在圣诞节的早晨吃百吉饼、熏鲑鱼和奶油、奶酪，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

我第一次带男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回家时，知道母亲会把他对她所做食物的热情当作一个评判标准，于是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不管你喜不喜欢，记得一定要多吃一点。”他照做了。后来他成了母亲最喜欢的女婿。母亲不习惯拥抱，从很小的时候到长大成人，母亲从不喜欢我们拥抱她，而那天他离开时，甚至还得到了母亲一个别别扭扭的拥抱。母亲也不喜欢夸赞人，我花了一生的时间想让母亲夸我几句，或者以我为荣，最后却以失败告终。但在食物上，母亲对我们从未吝啬过。

我的孩子出生时，母亲过来看我，那一个星期里，她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美食。说实话，跟母亲近距离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大事小事，我们总是吵个不停，比如看到我带孩子的方式跟她不一样，母亲就会直截了当地说我错了，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但她又总是会把我的冰箱塞满：自制煲仔菜、汤和肉卷……因为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

她不相信母乳喂养，因为那不是她喂养我们的方式。我的女儿一周岁前，每次跟母亲通话，我都会因为这件事跟她据理力争，最后也总是以眼泪收场。儿子出生后，我奶水不足，母亲就每天唠叨我，说我饿着她的外孙了。后来，跟我一样坚持母乳喂养的妹妹告诉我，有一次她看到母亲偷偷拿着奶瓶喂宝宝……这让我们哭笑不得。25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那不过是母亲需要掌控宝宝喂养的方式而已。

终其一生，我都忙着从母亲那里索求其他的东西。对我来说，食物只不过是家庭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却从不曾深思那其实是母亲向我们传递爱的一种方式。当母亲年纪渐长，腿脚变得越来越不灵便时，她也没停止这样表达自己的爱。每次得知我们要去看她，她都会事先买好我们喜欢吃的午餐肉、冷冻薄饼、巧克力棉花糖、冰激凌和百吉饼。

杂货店就是她的开心乐园，大型食品超市则是她最爱的极乐世界。有一次看见母亲站在商店里，她身体的周围有5种国外进口的冷冻蔬菜，她的脸上闪耀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光彩。而每一次去母亲家里，看着她橱柜里装满巧克力、葡萄干和腰果的罐子，我总是忍了又忍，那可真是考验我意志力的一个好时机呀。

当母亲再无法自己驾车的时候，我每次去看她时，都会特意载着她去两个不同的商店逛上一圈。

我也学会了用食物回报母亲。她喜欢烤鸡腿，但无法在自己的二层公寓里动手烧烤。去看她时，我就会带一大包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热乎乎、香喷喷的鸡腿，然后分装成小包装进她的冰箱里随吃随取，就像当初她把我的冰箱塞满一样。

母亲住进养老院最后的几个月里，胃口很差。我买了熟食店的烤牛肉三明治或者虾炒饭外卖——那些曾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希望她能多吃一点。我把肉切成小块，方便她食用。有时候，她甚至允许我喂她吃东西，虽然每次吃得都不多。有一天，她完全停止进食了，我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离开我们。我从不知道她是否满意我这个女儿的表现——“别抱我！”每次出门时她都会警告我，“我可不想要你身上的细菌。”所以，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只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母亲活到了91岁，她是在新冠疫情期间去世的，遗体被悄悄运送回了她在新泽西的老家。遗憾的是，我和母亲的兄弟姐妹们当时都没有办法赶回去参加葬礼。后来疫情稍缓的时候，我们才聚在一起，为她举行了一场纪念仪式。

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我戴着口罩，在镇上的杂货店里闲逛。我从货架上挑挑拣拣，把母亲平时喜爱的食物和她做的家庭晚餐最喜欢用的食材统统放进购物车，我想让母亲知道，我爱她。

原标题：《爱的语言》

作者：［美］苏-艾伦·桑德斯

译：健健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