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60岁那年，我在重症监护室拔掉父亲的插管，结果谁都没想到
文/梨芽梨
01、
我是许安杰，成都人，两年前退休了。
人生过半才发现，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莫过于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
父母年迈，小时候怀抱子女的日子尚在我们记忆中。
一转眼，子女的鬓边已是白发点点，而父母的腰板，早都直不起了。
60岁后，我从父母的衰老，真正体会到“老”这个词的含义。
腿脚不灵活了，脑子开始不够用，想做的事情，力不从心，想去的地方，望洋兴叹。
他们生活的天地越来越狭窄，世界，逐渐缩小到家门口楼下小区附近。
我爸曾经是西南音乐学院的教授，桃李遍天下，培养出无数乐坛新人。
然而，无人能抵抗岁月蹉跎，他的声音不再洪亮，除了弹琴时依然神采飞扬，其余时候，教授就是个老人家。
冬天一个深夜，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爸爸上卫生间摔倒，昏迷不醒。
02、
80几岁高龄摔倒，十之八九是心脑血管疾病。
脑ct证明了判断，右脑出血导致失去知觉，而且部位不乐观，医生综合考量，建议保守治疗。
我仔细向医生了解，发现现代医学对于中风，其实没什么有效手段。
年轻人心血管出问题，可以植入支架扩张血管，再靠终身吃药维护。
脑出血，就身体状况进行开颅手术，清除创面止血，然后等待自体慢慢吸收恢复。
听起来办法有效，但是，在身体里植入金属支架，怎么也不是原装的了，而且以后不能提重物，不能做剧烈运动，时刻要小心谨慎。
脑出血术后能不能醒来，不是医生能决定的，只能靠运气，靠强大的自愈力。
生和死之间，猝不及防。
03、
重症监护室，俗称icu，爸爸全身插满管子，静静躺在那里。
想起昨天吃饭，他还笑着说，天暖了，想让我们陪同回趟老家，给爷爷奶奶扫墓，一夜之间，他却不能动弹了。
妈妈守在在外面，不住掉眼泪，瘦弱的肩膀，满头白发，我一阵心酸，挨着妈妈坐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妹妹妹夫赶来了，外甥女今年高考，我的两个子女长大成年，儿子也匆匆赶来守护一旁。
连续几天，爸爸不见好转，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我抖着手签字。
icu平均一天要花上万块钱，插管，戴呼吸机，各种治疗和仪器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是有天晚上病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04、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出去一看，一个女人坐在重症室门口，低声哭泣。
半夜的走廊空无一人，灯光白惨惨照着，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患者冲关的重要时分，闯过去，就是新的一天。
我刚想上前，门无声地打开了，一张病床缓缓推出，床上的人蒙得严严实实，旁边是几个家属。
女人扑上去，刚嚎哭一声就被医护制止了，她用拳头堵住嘴，全身颤抖，被一旁的人搀扶着走出去。
一个家庭的悲伤就是亲人离开，我退回病房。
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下一个将会是谁？我急忙甩头驱赶。
早上医生查房，找我谈话，说两周了，爸爸仍不见好转，时间耽搁太久，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他要我们考虑，在继续治疗和放弃治疗间做选择，我感觉天旋地转，血压飙升。
05、
和妹妹妹夫商议，他们不敢决定，一致说，还是要和妈妈商量。
妈妈坚决地说：再等等，我相信你爸能醒过来。
既然妈妈这么说，我们尊重她，毕竟夫妻是一生伴侣，她的决定高过子女。
接下来两周，是最煎熬的日子，爸爸依然昏睡着，不见任何清醒迹象。
妈妈从最初的悲痛，渐渐变得坚强，她把我们叫到一起，说要宣布一件事。
她拿出一份文件，全家传看一遍后，由我，代表大家写下一份意见书，每个家庭成员在上面签字，按下了手印。
妹妹失声痛哭，和妈妈紧紧抱在一起。
我们找了医生，出示这份意见书，医生说上报后答复。
我，妈妈，妹妹穿上防护服，进入病室，每个人拥抱了爸爸，每个人都同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看着心脏监测仪，渐渐拉成一条直线，直到消失。
我想各位都猜到了，妈妈拿出的，是爸爸早已写下的遗嘱。
那上面清楚表明：假如遭遇不可预知的疾病，抢救两周仍未能清醒，请尊重我个人愿望，让我安静地告别世界。
在遗嘱的最后，他写道：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我的伴侣和爱人，我的孩子们，以及带给我无限欢乐的孙子孙女们。
我一生圆满，事业有成，桃李满天下，儿孙环绕，是个幸福的老头儿。
我们写下的两份声明，一份是所有家庭成员尊重爸爸的意愿，还有一份，是给医院的免责声明。
爸爸是个豁达的老人，他对身后事有 清醒的认知，我们这时才知道，妈妈也写了遗嘱，内容和爸爸的大致相同。
两位老人都不想给子女增加负担，一致认为活着一天开心一天，到不可控的事情来临，就从容地离开。
爸妈的做法带给我们很多思考，活着的事情，我们都乐意争取。
但身后的事情，有多少人敢于面对和提前计划周全呢？
虽然传统文化对死亡三缄其口，但其实，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
与其回避，不如在头脑清醒时早做安排，乐观面对，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家人一个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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