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外卖骑手,困在卡点里。
超时一秒,配送费扣掉一半。超时率超过3%,骑手面临淘汰。
超速、闯红灯、逆行,成了他们的生存法则,也让送外卖成为名副其实的高危职业。
但他们拼尽全力得到的,是没有社保,没有五险一金,每天工作12小时大部分人却只有月薪几千。
总有人说,“大不了就去送外卖”,把外卖员当作人生的退路。事实上,送外卖真的能为人生兜底吗?
接下来,我们将每天带来一个案例,带您走进外卖员的真实世界。
阿良(化名)自己很难忘记第一天在邯郸送外卖的遭遇。
这天因为电动车没电,中午和晚上的最后几单他都被迫骑着共享单车送单,其中一单是99颗棒棒糖和满天星,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棒棒糖,还以为只是一捧花束。
就这么一手骑车,一手托着沉甸甸的“礼物”,阿良慢慢开启了自己的外卖员生活。
跑外卖一个月像在玩梦幻西游
用阿良自己的话说,“送外卖这一个月让我觉得像是小时候在梦幻西游里跑商,自己的等级也到了最高的无上战神”。
6006.88元,这是外卖员阿良年初跑了一个月外卖众包的全部收入,除了几天有事没跑,阿良几乎没让自己停下来。
在邯郸跑外卖众包赚到这个数实属不易,阿良自己也知道,拿到这么多钱也是靠平台活动,沾了春节的光,不过累是实打实的。即便年三十那天他也在送外卖,阿良记得,零点的时候正好敲开一户人家,送的物品是个姑娘买的手机充电线,他没有在零点吃到新年的饺子,但却得到了姑娘递给他的一个橙子。
同样是在这个月,阿良第一次有了手被冻裂的经历,取餐的时候手被冻到失去知觉;送完外卖回到家膝盖也冻得够呛,他把腿裹在被子里,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在北方最冷的一个月,高峰期接单跑单一口水也来不及喝。
阿良说,以前看热搜外卖小哥急的在电梯里哭,只有真的体会了才感同身受。
账户余额破万的那天,阿良特意截了个了图留作纪念,可他自己决说,“虽然攒到1万块钱提现了,但是百感交集,没什么开心的感觉“,送外卖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和消费习惯,”日常舍不得开销,跑单时渴了饿了都会忍着,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发现有配送费高的单子马上就出门了。“
阿良觉得,他的这些做法可能是在自己感动自己,也是在和自己较劲
诊断为抑郁症,送外卖让人越来越暴躁
今年七月份的邯郸天气相当炎热,连续几天最高温度都在35度以上,酷热的天气下,不仅单价低,单量也少得可怜。阿良很苦恼,为了防晒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这样又会非常闷,偶尔遇上商家卡餐又会让人很烦。
阿良说,本来想送外卖赚点钱,平常也舍不得吃喝,没想到性格也变了。
“夏天送外卖越来越暴躁,吃点药希望能好!”,为了控制容易急躁的毛病,他给自己买了些药来吃。
外卖同行也留言鼓励阿良:一次可以少接单,心情不好就下线,吃药成本挺高的,好好调节自己的需求,会好起来的。
不过,只吃了两天药,阿良发觉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偶尔的情绪难过,睡不着,没什么食欲,焦躁,这些症状依然没什么缓解。
他特意找了心理医生去咨询,被告知可能是抑郁和焦虑,出于谨慎考虑,阿良最终还是去医院挂了号,一些必要的测试诊断下来。
他果真确诊了。
医生给阿良开的药
吃了两周西药后,阿良又去看了中医,为了省钱,他选择更便宜的中药颗粒,万幸喝了没几天,他就开始有了食欲。
人们常常把抑郁症、焦虑症跟生活在大城市的职场人联系在一起,加班、熬夜、为了完成既定的目标拼命赶工,这些都是导致“打工人”情绪出现波动甚至崩溃的直接因素。
不过,同样数量庞大的就业群体,外卖员的心理健康问题却鲜有人关注。
身为外卖员,经历各种冲突、被催促都是家常便饭,超时两个字更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
有心理医生曾说,外卖员每天都送外卖,总要担心超时的问题,心理压力太大,对于年轻人或许还好,但很多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长期以往可能会承受不住,有的人边负债边跑外卖,无疑压力更大。
揭穿黑心外卖店却被老板私信大骂:良心不会痛吗?
对于外卖员来说,每天出入大大小小的饭店取餐,各种备餐环境一览无余。
有次在一家店取餐的间隙,阿良无意间看了一眼这家店的后厨,眼前的一幕让他吃惊:大锅里面装的像是从来没洗过陈年老汤,也不知道有没有锅盖,煮好的菜浇上一勺汤就可以出餐;煮东西的小锅已经包浆了,上面粘着糊了一层厚厚的残羹,颜色黑乎乎的,由于灶台少,老板直接把煮好的菜丢进水池。
阿良感叹:我觉得最干净的应该是煮好的米饭了。
阿良曝光的黑心店铺后厨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揭穿这家店没多久,一位自称是店铺老板的人在阿良曝光动态的评论区为自己辩解,否认大锅里的汤是脏的,坚持认为所谓的菜是自家吃,并且说是因为阿良故意催餐,网上曝光是他的报复行为。阿良很冤枉,他说自己眼睁睁看着水池里的菜打包放进打包盒,而他根本没有催过餐,为了防止店铺老板被网暴还特意打了码,大家挣钱都不容易,他也不想断人财路。
很快,阿良收到了店老板的私信,对方直言“我们夫妻俩经营个外卖店养活闺女,让你两句话弄的收入没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没有家人吗?你身为一个男人有没有考虑过养家糊口的难处?你这样做是个人吗?”,连珠炮式的发问下,阿良只能无奈回应对方一句:你要觉得自己没错,那就没错吧。
之后,阿良接到了本地外卖站长的电话,他有些意外,对方一下就报出了他的名字,不过,站长似乎没有责怪阿良的意思,而是询问具体是哪家外卖店铺,很快,阿良所在外卖平台总部的投诉办公室也打来了电话,告知其店铺已经停业治理。
就在阿良以为自己做了件善事,还在高兴之余,有细心的网友提醒他,这家店在另外一个外卖平台上仍然可以点餐,而且用的是假的店铺环境照片。
阿良认为,“原本只是想提醒大家点餐要小心,类似的店铺有很多“,他没想到舆论的声浪会这么大,”每次来这种店取餐都会让他有罪恶感,身为外卖员,除了送外卖他也会点外卖,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吃饭。”
“有人下单让我去银行取5000块钱借给他”
某种程度上说,在不少人眼里,外卖员是无所不能的人。
阿良对此深有体会。
他有时候实在搞不懂,明明配送时间充裕,点餐的人为何还是要发了疯似的催单,他还要反过来去安抚顾客。
还有一次,阿良接了一个来自医院的外卖单,类似的单子没少被外卖员吐槽,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想找具体的科室总得费一番功夫。为了能让骑手送上楼,点单的人特意没写具体的楼层,而在电话沟通后,阿良被点单人要求送到产科大楼三楼。没想到当他到达指定位置,根本联系不上点餐的姑娘,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外卖放到办公室附近的消防栓上,拍照打电话告知对方取餐的位置。
结果,阿良下午就收到了退款通知,对方以“态度不好”为由退了单,他很委屈:当天的跑单奖励拿不到,申诉也没用,好心送上楼却只能白白受气。
除此之外,有两个帮买订单至今都让阿良匪夷所思。
一次送货地址是一家喜茶店,下单的人要求“帮买4公斤干粉灭火器”。
还有一次,送货地址是银行的atm机,下单内容为:去银行取5000块钱借我,月底还你。
阿良说,他见过有去医院照顾老人3个小时的单子,也见过希望帮忙签到的,还有帮忙听课凑人头的,但是借钱的单子,实在是太离谱了。
我们总能在媒体报道或者短视频平台看到,外卖小哥危急时刻救人,外卖骑手弹钢琴、开挖掘机,好像这个群体能上天入地、多才多艺。
但大部分时候,外卖员不是什么超人,他们只是一群奔波在路上的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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